鍾冰洁〈舊墟的樑上〉保良局姚連生中學


  當你發現腳下踏着的半圓形地磚像魚鱗一樣密鋪着的時候,那就表示你正身處於元朗舊墟的某一處。

  最先與我見面的是一間名喚「晉源押」的當舖。青磚砌成的牆身,因歲月侵蝕而褪色,牆角的電錶很是煞風景,除了與大理石門框接壤處出現了裂痕,也別無大礙了。門閉得嚴嚴實實,木門的正上方高掛着黑字黃底的牌匾,與城市夜晚閃亮的霓虹燈招牌相比更顯莊嚴氣派。屋簷是青磚綠瓦,上方多出的部份大概是個小閣樓,中央雕刻的動物像是雄獅,卻見一隻白色的海鳥停留在灰色獅子的上方轉頭凝望,其中必定有個不為人知的涵義。粉白的牆漆已經剝落,牆身繡上了難看的黑斑,左右兩端各鑿了個拱圓天窗。只有古人才會愛雕梁畫棟的屋子吧?

  我們穿過一條小巷,朝着下個景點進發。巷子兩旁的民居不比屋村的高,基本是二三層,式樣又不如唐樓老舊。奇怪的是三兩戶人家的門前都鋪着一張報紙,紙上點綴了一攤攤黃褐色和白色的糞便,這一定是雀鳥的糞便。(這麼做就不怕會有禽流感?)難道舊墟的居民都愛養鳥?可又不見有鳥籠懸掛在房前屋後。我確實看見不少嘰嘰喳喳的小麻雀,猶如驚弓之鳥,聞聲便不見了蹤影。

  不一會的功夫,我們便見到同樣是青磚砌成的屋子。牆上鑲着「同益棧」三個大字。可是你把目光稍轉,就能看到旁邊兩層樓高的屋子。上層的陽臺圍着鐵絲網,門只剩下框,窗被白藍相間的帆布遮住。還有一些廢棄的衣架掛在鐵網上,塑膠臉盆倒扣着,牆角有個棄置的煤氣罐。下層被鐵板圍了起來,依稀可從縫隙中窺見屋內的裝飾,木板雜亂無章地堆在地上,這裏像是地震後的廢墟。

  然後我們原路折返,又不知拐過了多少個巷子。真是稀奇,家家門前都鋪着滿是鳥糞的報紙,總不見得人人都養鳥吧?

  天后牌坊是元朗舊墟的最後一站,陳德錦先生拿着個小喇叭侃侃而談,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聽着。一隻黑色的鳥掠過眼簾,每次看到低飛的鳥兒,心裏總會念起:燕子低飛蛇過道,明天必有大雨到。黑色的羽毛,腹部一簇白色——是燕子!從簷前掠過的才不是麻雀。我忙着東張西望,陳先生講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我又找到一隻燕子了,它就停在電線上,抖擻幾下羽毛又從我眼前飛過。聽着那久違的啁啾,心中便洋溢起幸福的感覺。

  回程的路上一直有燕子相伴,這時候我才發現幾乎每家的屋簷下都有一個燕子嘔心瀝血築成的巢,我聽說燕子只會在生活環境安逸的地方築巢。再見到那份報紙的時候,一種感動油然而生。小時候,也有燕子在我家屋樑上築巢,可惜他們沒有一直住到現在。

  元朗舊墟的居民都愛鳥。而我只是一個像他們一樣愛那裏的鳥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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