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洛僖〈新亞的味道〉聖馬可中學


  清晨,我趁着人少,便到鴨寮街逛逛,看看有沒有一些價廉物美的物件。因為那時是冬天,加上又是一大早,很多人都因為天氣寒冷而不出街,所以整條街都很少人煙,但很多商舖都在為接下來的一整天準備貨品。我走着走着,見到了一間奇怪的攤檔。裏面賣的都是一些殘破的教科書,而且店主是一個穿着六七十年代服裝的年輕人,年齡約莫十七八歲。他對着我報以一個微笑。我笑了一笑便立即離開。忽然,我的電話鈴聲響了,來電號碼是……七位數字!?

  我接聽了,電話裏傳來了一陣衰老的聲音,衰老當中帶着一絲哀傷、一絲焦急、一絲盼望。「喂?先生,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是填問卷嗎?」我懶散地回答。那個人更焦急地問。「不是,你可以去一趟新亞書院嗎?」我心想:新亞書院?不是拆了嗎?那人見我遲遲沒有回答,便想起了一些事情。「不好意思,是新亞書院紀念公園,位於桂林街的。」我遲疑了一下,反正現在閒着,便答應了。

  我徒步走到桂林街。在街口直望桂林街,看到的是一幢幢殘舊的唐樓,馬路對面的是很單調的白色、灰色;這邊則是鮮豔的藍色、紅色。加上唐樓那層層疊式間隔,形成了一幅現代畫。但這幅現代畫卻遮掩不了街尾那白金色的豪宅。雖然設計十分時尚,畫作卻表現得十分突兀,彷彿不屬於這裏,不應該出現。

  「我已經到了。」我告訴那個人。「年輕人,請問你見到新亞書院大學部的小木牌嗎?」他焦急地問。「沒有啊。我只見到新亞書院紀念公園。」「年輕人,那你看到書桌嗎?」「沒有啊!」電話裏傳來一陣哽咽聲。那個人試圖冷靜下來,問:「那你看到一群熱血的青年嗎?看到一群討論國家大事的青年嗎?看到做雜務當作交學費的學生嗎……」那人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但能隱約地聽到一陣哭泣聲。「那你看到唐君毅老師嗎?」我被他的悲痛而感染,靜靜地說「我很抱歉,沒有……」

  那人緩慢地說:「新亞書院紀念公園已帶不出新亞書院的氣息了。為甚麼她就不能像其他已活化舊建築,仍能保留外貌呢?過去了始終過去,新亞書院最後還是要變成歷史。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告訴下一代這裏曾經擁有的光輝……」

  電話掛了。在鴨寮街的年輕人走過來,看着天空,想着往事,走到桂林街的街尾。我再也沒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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