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宓〈深水埗的鳥〉迦密中學


  我是一隻居住在深水埗超過五年的麻雀。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裏,我在深水埗這個狹小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見證到深水埗居民那股對生命的熱情和對朋友的溫情。

  我記得早一陣子,發生了一件讓我久久不能忘懷的事情。有一個剛搬到深水埗開攤檔的中年女人,她長得矮矮胖胖的,臉上還經常掛着一個慈祥的笑容,給人和藹可親的感覺。我隱約地聽到附近那些攤主叫她秀姐。大概過了一個星期後,秀姐原本臉上那令人感到親切無比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她開始變得愈來愈煩躁,待她附近的攤主也愈發無禮。我感覺到她應該遇到了一些問題,於是,我開始愈來愈有興趣,想看看她附近的攤主會如何「回報」她。

  大概一個月過後,發生了一件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在那個溫暖舒適的黃昏,我和我的朋友停留在秀姐攤檔附近的一根電線杆上聊天。我無意中發現,原本應該在自己攤檔裏的秀姐竟不知所終。不知不覺,充滿神秘感的黑夜已降臨,秀姐的攤檔依舊開着,但我仍然尋不到平常那個經常頂着一頭微亂頭髮和皺着眉頭的中年女士。但令我驚訝的是,那些平日未到傍晚便早早收攤檔的攤主,竟還亮着燈,開着攤檔。因黑夜的降臨,我的朋友也要和我告別回家了。與朋友告別後的我,則繼續留在那條電線杆上,想要繼續觀察那些攤主遲遲收攤的原因,並借機看看秀姐到底甚麼時候才會回來。「吱……」我懶散地伸了一個懶腰和打了個呵欠。快凌晨了,秀姐還沒回來,而那些攤主雖也昏昏欲睡,但卻個個都依舊努力地睜着眼睛。早已被睡意侵略的我,已支撐不下去,靠着旁邊的支柱,睡着了。

  待我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七點多。我連忙看了看秀姐附近攤檔的攤主們還在不在,竟發覺她們還守在她們的攤檔裏,或許應該說,她們還守着秀姐的攤檔!我不禁為她們的意志力感到佩服。再過了兩個多小時,秀姐終於回來了,只是她臉上連平日煩躁不已的表情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空洞無神的眼睛和呆滯的表情。當她走到自己的攤檔時,她附近的攤主立馬衝到她身邊,詢問她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秀姐看到每個攤主的眼睛下都有一個深深的黑眼圈,瞬間明白到是那些攤主為她看守了整整一夜的攤檔。她所塑造的盔甲——「堅強」在那一瞬間崩潰,她抽泣地道出自己的經歷。原來,秀姐當初來深水埗開攤檔是因為想要幫補自己已年老的父母,沒想到才沒多久,她年老的父親就被診斷患上了末期肝癌。在那之後,她開始覺得自己十分不孝,竟然連自己的父親患上了癌症都不知道,更別說有沒有錢醫治父親,繼而心情也變得愈來愈煩躁。那天晚上,她之所以會整晚沒回攤檔,是因為醫生說她的父親只剩下最後一晚了,所以她堅持想要陪她的父親走完最後一段路。回來後,本以為自己攤檔的東西可能有很多都被偷走了,但卻看到那些攤主為自己守了一夜攤檔,感到十分感動。

  這個小小的故事,在我眼中,卻有着不平凡的地方。不平凡的地方,並不在於那些攤主為秀姐守了一整夜的攤檔,而在於那些攤主在知道秀姐苦衷前,十分不計前嫌地原諒了秀姐之前那些無禮的行為。試問一句,在香港這個繁忙的社會裏,這麼溫情的事,又有多可能發生?或許,人們都應多到深水埗這個熱鬧又不失溫暖人心的地方走走。或許,人們都應多學習體諒別人。又或許,當人們學會了互相關懷後,這個世界會變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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