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卓恩(循道中學)〈荃灣·淚光〉

我翱翔在一望無際的蒼穹,雙翼朝著對岸進發,心裡卻念掛著背後的陸地—我的故鄉—荃灣;這次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將故居的景象映入眼簾。

我仍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從眼殼中跳出來的畫面,只懂張大嘴巴等待母親把食物放進我的小嘴裡。自出生的那天起,我一直居住在最溫暖、最親切、最寧靜的荃灣。我的故居是在福來邨的一個小型公園,在一棵出類拔萃的大樹中住著我一家。每日我看著老伯玩象棋的認真模樣,青年談論瑣碎事的悠閒模樣,小孩跳橡筋繩的興奮模樣,那時我的童年是多麼美好…….

九歲那年,我開始對周遭的事物產生好奇心,總是喜歡細細品嚐景物帶給我靈性舒暢的感覺。清早我會飛到家下,向那些漸漸含羞答答展開燦爛笑容的菊花姐姐說聲「早晨」,然後回到熟悉的天空中,一片澄明,使我能無拘無束地飛到瀰漫着水果香氣的街市。

周圍的商販載着,用一個個竹籮和木板在上面放滿了五彩繽紛的水果蔬菜等,大聲的招攬叫道:「兩蚊三個爛蘋果又好又大又香!」良久,整個街市也充滿了喧嘩聲,令人有點煩厭,然而這種親切感往往令本鳥十分嚮往。最重要的就是那些買麵包的老太婆,買不完就把麵包送給我吃呢!

當街市的人越來越少的時候,我就會再次回到清澈無瑕的天空中,再飛回海岸旁,看著密密麻麻的人在買魚,就在一線之差,便有一個清澈見底的大海,良久,賣魚的人離開了,我便飛到地面上。一路了,太陽拉出一縷雲霞,扯着黃昏的昏黃面紗。不久,夕陽壓上海平線,淡紅晚霞湧現,搭著淡淡的笑容,露出了恬靜的黃昏。頃刻,晚霞抹去了一片殘陽,天空漸漸灰暗,就在這時,我嗅了一嗅有海水味的微風,乘着那個風飛回家中,看着地上那些人一拐一拐地走回家,自己卻輕鬆的飛走。

後來,不知是什麼原因父母把我帶到對面海岸。我老了,是時候該回到故鄉,看看現在的樣子,看看現在的荃灣。

回到當初的那個公園,那裏的老伯已不再玩象棋,而是拿着科技產品研究;那裏的小孩已不在那裏玩橡筋繩,而是全都留在家中努力為明天的考試溫習;那裏甚至已經沒有青少年的蹤影。「我們是否到錯地方了嗎?」我決定以沉默回答這條問題。我無聲無息的,先飛上天空,那些烏氣已把我淹沒了,那些工廠發出的聲線已把我淹沒了,人羣中的喧鬧聲已把我淹沒了。 我不得不先回到地面上,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再接着帶他們飛到原來充滿親切的街市,然而那裏已經變了。那裏只有一座高樓大廈, 很多人進來進去,煞是喧鬧。我和他們到了地上,人們幾乎沒有看着我們,一手拿着公事包,一手拿着電話,急急忙忙的進出大廈。我奮力的嘗試飛上天空,然而我做不到。我們小心翼翼的走出這陰險的人羣,再飛上天空中。從上空望下去,只看到大廈之間密密麻麻的連結起來,看起來也不禁有點頭暈。我不甘心,因為我特意帶妻子與女兒來就是讓他們看到我時時的愉快,所以我決定帶他們到海旁看看眼美麗的夕陽。我重新再飛到海邊,卻飛來飛去也找不到一點藍。我的心已經變成灰色。

從前那熟悉的天空,親切的環境,美麗的海洋到底去了哪裏?沒見荃灣半個世紀而已,為何變化如此大?天色漸漸變暗,夜幕像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我卻依舊找不到熟悉的感覺。

我翱翔在一望無際的夜幕中,雙翼朝着既定路線飛翔,心裏卻懷着一股不捨之情。最後我累了,我悄悄的猶豫、悄悄的閃耀着眼中的淚光,悄悄的離開,不帶走一點回憶、痕跡、掛念,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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